第18章 皇帝夜调兵(1 / 2)

康熙铁青着脸,扶着两个侍卫的肩头,邢年提盏宫灯在前面引路,一路晕天黑地回到万壑松风。他的手脚气得冰凉,走路摇摇晃晃,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。

李德全、刘铁成等人,见他高高兴兴出去,这副模样回来,各自怪诧,又不敢动问。只急急安置康熙歇息。老太监窃以为在园子里中了邪,一边着人出去烧纸驱邪,一边取来安神定魂丸来,服侍皇上和水吞了。

康熙渐次清醒过来了,但他半躺在卧榻上,没把眼睛睁开。这个世界是太污浊了,儿子竟嫖老子的贵人,这种乱天伦败祖德的事,又不能声张。把柳贵人打入宗人府,不需向臣工说什么原因,内宫之事外臣不能干涉。但对孽种胤礽该怎样处置呢?这次是必定得废了,可废太子总得向天下有个交待呀!**这事不可说,现在就朕和邢年知道这事,就是对心腹张廷玉、马齐也不可露出风声,那要丢尽祖宗十八辈子脸面。那又找太子哪方面的岔儿呢?想到这里,他眼一睁,低唤一声:

“邢年!”

“奴才在,主子舒服些了?”

康熙扫一眼李德全、刘铁成和众宫女,摆着手道:“朕没事,你们都出去!”众人退下后,对邢年悄声说,“你去清舒山馆,找安置在太子妃石氏身边的小宫女莺儿,把胤礽回去后都讲过什么,做了些什么,给朕一一弄清,尽速把情况带回来。”

“是!万岁爷你多保重。”惟邢年知道皇帝身心所受伤害,他泪汪汪叩首走了。

康熙刚要重新合眼打个盹儿,猛听两配殿前乒乒乓乓一阵作响,接着传来刘铁成大声吆喝:

“鄂伦岱,你想找死!没看这是什么地方?”

“刘,刘刘刘铁成……你你你这狗屎……主子不在,就就就轮你,你你来教训老,老,老老老子?别说这,这这这……里,就是乾,乾清宫,爷有尿,尿……照样撒!你你你……咬咬咬我的,的鸡……**!”猛听得訇地一声醉鬼倒地了。康熙的睡意全搅黄了,火冒冒地翻身起床,从里屋踱了出来,鄂伦岱抬头一见,吓得浑身一颤,想爬起来下跪,却又像只断了脊梁的哈巴狗,前拱后伏地张着嘴呵呵呵,方吐出几句含混不清的话:

“奴,奴奴才……醉了……冲,冲撞了……猫尿……”

“醉了?”康熙狞笑一声,“刘铁成,捆了!”

“皇、皇上……”鄂伦岱似乎吓醒了几分,“何……何必认真……要捆,也,也轮不上他刘,刘……当年在太湖救,救驾,他他姓刘的,在,在哪里……”

“放屁!”康熙暴怒地一跺脚,大喝道,“捆结实些!拉到后面马厩,先抽他四十鞭子,醒了酒再行发落!”

“是!”刘铁成、德楞泰和杨大壮一拥而上,把鄂伦岱五花大绑,拖了下去。

李德全见康熙冷汗浸了出来,脸色陡变,一个踉跄,差点栽倒在地,急忙上去搀住。几个宫女一拥而上,将康熙扶进斋内,李德全一迭连声吩咐宫女去叫太医。康熙神智倒还清醒,歪着半躺在大炕迎枕上,摆摆头道:

“不用,朕不过一时心悸,躺躺就好了,不要弄得满城风雨。李德全,给朕倒一杯苏合香酒。”

喝了酒,康熙扬扬手:

“你们都下去吧!”

囫囵睡了一觉,康熙一睁眼,邢年回来复命。据言,太子回去后,对太子妃石氏说,他的太子当到头了。石氏说皇上要逊位给你,做太上皇?胤礽凄然一笑,逊位?你不是不知道,来承德前,把毓庆宫侍卫一夜全换了,听说老大、老三、老四、老八都要封亲王,皇阿玛早不把我当太子了。康熙插问一句:

“他没去找什么人?”

“听说去了狮子园,”邢年嗫嚅地道,“回清舒山馆跟石氏聊不多时,睡不着,他就去阿哥们住的狮子园。只带两个亲兵,没叫车,骑马去的。”

“阿桂没跟去?”

“莺儿说,阿桂突然病了,发寒畏冷!”

“啊,知道了。”康熙盘问到这里,德楞泰、刘德成和杨大壮三人进来,他仍是半歪着说:

“刘德成,你去传胤褆、胤祉两个阿哥,嗯……叫张廷玉和马齐也一同来,不要惊动别人,明白么?”

刘铁成走后,康熙屏退了众人,只留下德楞泰和杨大壮在身边,他闭目仿佛在养神,其实内心正卷起一阵阵惊涛巨浪。邢年带回的情况,既在他预料之中,又比他预料的更为严重。那畜生干下如此见不得人的事,还去狮子园找谁呢?他对老四胤祯的人品并不怀疑,但老十三可能给人当枪使。想到这里,他趿鞋下炕,踱着步子恍若度量着他的心事,良久,停下步子对二人说:

“今晚你们不能睡了。德楞泰持朕的宝剑,星夜赶往喀喇沁左旗,命狼瞫带三万骑兵兼程至承德驻防。杨大壮,你带内务府太监,悄悄去封了水心榭——那里出了一桩人命案,宁儿被杀了,把尸体就地掩埋。柳贵人和其余宫人吓坏了,朕已着人将她们转移——事机不密,朕按军法处置二人,明白?”

“扎!”二人听了,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,吓得心惊胆颤地走了。外头李德全禀报:

“皇子胤褆、胤祉,上书房大臣张廷玉、马齐奉旨叩见皇上!”康熙一招手,说道:

“进来吧!”

张廷玉随二皇子走进来,只见万壑松风灯火通明,人进人出,刚才劈脸碰到德楞泰、杨大壮两位御前侍卫匆匆离去,他心里便敲鼓似咚咚响了起来。究竟出了什么事?深更半夜的突然召皇子大臣,一定出了十分严重的情况。走近了,却见康熙端坐在炕上,张廷玉上前问道:

“半夜召见臣等,万岁有何吩咐?”

“大事没有,却也不小!”康熙喝了口清茶,提高了嗓音道,“衡臣,路途朕就跟你说过,把鄂伦岱外调出去,怎么还留在这里胡闹?刚才醉得一塌糊涂,还在朕的宫前装死拉尿!”

原来是这样,张廷玉松了一口气,回道:

“鄂伦岱是御前一等带刀侍卫,又是皇八子的外戚,奴才和马相计议,最好发放善扑营,交赵逢春管束,但这还得万岁发旨。”

“准旨!”康熙兀自笑了声,“他在马厩里挨了四十鞭子,大概也走不动了。明天你们派几个御林军,用牛车把他押送善扑营好了。”

“是!”张廷玉答应一声,心里却仍在犯疑:半夜三更把人叫来,就为这个?康熙瞟着张廷玉和马齐,又把目光移向两个皇子道:

“领侍卫内大臣,除了你们两个,再加上胤褆和胤祉,以老大胤褆为主。”

四人八目相对,愕然不知所云。马齐紧张兮兮地说:

“半夜召臣,奴才还以为有人谋逆行剌呢!”

“没事,”康熙掩饰地一笑,“就为鄂伦岱那混蛋,搅了朕的睡眠,想着索性办些事。就是聊聊天也好嘛。”

“没事就好,好。”心实的马齐嘿嘿笑了。

张廷玉却转着眼珠子沉吟不语——他比阿哥们更了解康熙,一定出了大事!他已有大雨欲来风满楼之感。风来自何方,是太子?还是胤禩?他一时难作判断。

胤礽挨了暴怒的父皇一脚,他知道这一脚踢来,他的老太子生涯至此结束了。原来跟柳如烟作爱,**攻心近乎疯狂、麻醉,根本没想到问题那么严重,这一脚把他彻底踢醒了。子淫父妃,**辱祖,他还怎么分辨,怎好再见父皇呢?

胤礽惊恐不安地回到清舒山馆,太子妃石氏看他模样问他出了什么事,他才有被莺儿偷听去告密的那番话。平常对石氏冷冰冰的,这阵钻进石氏的怀里,仿佛只有女人的怀抱才使他感到安全。

石氏受惯了太子夫君的冷遇,早就没有了爱的欲望与激情,甚至连对男人的抚摸、温存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。在石氏怀里躺了一会儿,胤礽突然惊跳起来:不能坐以待毙,总得想想法子啊!于是他叫了两个亲兵,朝狮子园阿哥们住地飞马而来。

现在唯一能在皇阿玛处说情的师傅王掞,偏偏这次没来;朱天保、张廷瓒难近康熙身边;去找胤禩帮忙,无异与虎谋皮。找老大,他素来与自己不和;老三又从不抛头露面,想来想去,只好策马来到园子后部“片云舒卷”,来寻四阿哥胤祯。

胤祯不见,十三弟胤祥却还在叠翠轩院坪里练剑,见太子和两亲兵滚下马来,胤祥抱抱拳道:

“太子爷,何事深夜至此?”

“胤祯呢?”胤礽慌慌张张地问。

“四哥在六哥那儿喝醉了酒,早睡了。”

“能不能叫醒他?”

“只怕打雷都吓不醒他,”胤祥一见太子脸色,把他让进大棚房炕上坐下,纳闷地问,“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

胤礽定了定神,心知胤祥是胤祯的影子,老四想办什么事,都靠这个“拼命三郎”打头阵,倒不如把事情说给他听——明知胤祯生疑不肯见,又无法说破,因笑道:

“夜凉如水,园子寥寂,不知怎的走到了这边,就想跟兄弟聊聊。”

“太子晓得,十三弟是个痛快人,心里藏不住话。我知道太子深夜至此,必有要事,你只管直说无防。”

胤礽沉默了好一会,长叹道:

“兄弟你直人快语——你觉得我待你如何?”

“恩重如山!”胤祥说到此,泪花花又补一句,“众兄弟都踩我,就四哥和太子暗中保护我这没娘的小弟。要不,我早死在那伙兄弟手中。”

胤礽见十三弟还是那么朴拙仗义,突然双膝一跪,哽哽咽咽,嘶哑着嗓子说道:

“十三弟,你得救我!”

胤祥惊得从坐椅上弹跳起来,愣了愣神,连忙面对太子跪下道:“太子,你要折死我么?”

“兄弟,我遭人暗算,大祸临头,你和四哥可不能见死不救啊!”

四哥胤祯这时站在屏风后面,也一脸愕然。只听老十三安慰太子道:

“怎敢不救?太子,有话起来说……”他把胤礽搀扶起来,这边的却更是抖得厉害,含泪道:

“皇阿玛那边传出口风,恐怕要……废了我!”

“什么缘故?”

“原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。”胤礽对水心榭之事,自然无法启齿,嗫嚅了好一阵,叹道,“总之有人对我下了毒手——”他突然想到柳如烟是胤禩晋献给皇上的,柳如烟的姐姐还在八爷府。这一切,是不是都是阴险狡诈的胤禩有意安排的,让柳贵人勾引他,一箭双雕——伤害了皇上又废了太子。想到此,他浑身筛糠般说,“有人用计,既伤父皇,又害我太子……”

“太子放心!”胤祥把剑朝桌上猛地一砍,“臣尽臣职,弟尽弟道,谁想伤害皇上和太子,我跟他拼了。太子尽管放心回去,四哥一醒,我就跟他说。大不了,我派亲兵去清舒山馆侍卫太子!”

胤祯从屏风后退了出去,捶额长叹:

“这个十三弟,不是要造反吗?”

这晚上,承德山庄简直闹翻天了。太子一行刚骑马走出狮子园,李德全却又捧着圣旨前来。原来,狮子园的阿哥们没几个上床,只有老六、老十衣冠不整跪在那儿,其他都似乎衣不解带,等在那儿看要发生什么事。李德全等众阿哥全跪妥后,方才开读:

奉旨:胤礽自即日起非奉诏不得见驾。着由上书房大臣张廷玉代呈奏

折。晋封皇长子胤褆为直郡王,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,皇四子胤祯为雍郡

王,皇八子胤禩廉郡王,开府办差。皇九子胤禟、皇十子胤礻我、皇十三

子胤祥、皇十四子胤禵着晋贝勒。

钦此!

读完了,有人欢乐有人愁。胤祯和胤祥拍拍裤筒站了起来,互望了一眼。太子所说之事被证实了,但是究竟为什么突然把太子凉了起来,还是一头雾水。

万壑松风那边,天亮时才安静了下来。康熙在大殿后斋安然入睡了,张廷玉、马齐没有离开,就在殿南的三间平房鉴始斋、静佳室囫囵打盹,随时听候皇帝传唤。张廷玉心细,入睡前重新部署了园子里里外外的防卫。二十多个御前侍卫,把园门封得铁桶一般,除德楞泰张廷玉不知何处外,武功高强的刘德成、杨大壮守护在康熙卧炕前头门,连太监、宫女都不让近前。

张廷玉的原意是,让康熙安安稳稳睡一觉。既然整个禁苑都已水急鱼跳,眼下必定会发生意料不到的事,不让康熙睡足,上了年纪的人届时头昏眼花,精力不支,怎能处置急变的大事呢!

张廷玉倒在炕上,日上三竿却怎么也睡不着。他索性起来喝了碗小米粥,吃了点点心,到大殿问问刘铁成,皇上睡得正香,便又回鉴始斋倒头睡去。来承德后一个月的劳累,昨晚通宵未合眼,这一睡过去,便云天雾地直睡到红日西沉的申酉时分。醒了过来,却见李德全笑嘻嘻站在炕前,欣喜地说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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