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一回 你说你爱我,你又何谈爱我(1 / 1)

情僧 索嘉楠 3122 字 2022-06-24

很自然而然的举动,普雅转目看他,动作显得随意又亲切。因是沐浴着这样一片无垢无瑕的清净月光,又更添得几许瘦了浮生的惬意。

法度微笑点头,普雅亦与他相视一笑。两人之间似乎回归到一种淡如水的境界,若是能够守着这样的境界一直下去,也委实是最好的……

心念平和,法度也抬头看了一眼天幕,那淡淡的天光与溶溶的月影聚集一起,将这娑婆世界交织融汇出一片惝恍,似乎丝丝缕缕都濡染着世间百态、离合悲欢。这是一种自然造化间流转天成的智慧,是无上的智慧。

法度颔首:“这夜色,真的很美丽。”语声平和。

普雅的目光并沒有一直停留在法度身上,此刻她飘转了心绪于那月影云端去相会传说中的月里仙娥:“是啊!”闻言后浅浅一应,吐纳了一口徐徐的气息,做了这大释然。

法度的目光亦不曾落在普雅身上,而是于夜色间不断的梭巡,沒有一个定格,又并非杂乱、而是恬淡的陶然。他很是随心的欣赏起这处处的美丽:“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神迹。”于此又道。

普雅心念所至,旋即那声色有点儿低仄、有点儿哑哑的:“这是幻,不得沉沦。”

法度铮一转目:“但确实是神迹。”他的双目闪烁着月光的加持,淡金的碎屑镶嵌在其中,那是智慧的化现,“即便是无中生有。”看定普雅的面靥,颔首又一句补充。

普雅心中一恍惚,蓦地转目看向法度,正正与他这道目光碰撞在一起。

这应该不是无意识的碰撞,这应该是刻意而为,因为法度不避开,神色从容而沉着。

普雅眉心微蹙,此刻的法度有些反常,无论是他所说的话还是他主动的注目,都令普雅觉的反常。直觉告诉她,他是有着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,且那话决计不是他凡心一动后终于决定留下來、陪伴在她身边的话,不是她想要听到的任何话……

但是她的心念还是一沉淀,普雅不再移开目光,就此看定着法度,以这不喜不悲、娴静自然的姿态默默然等待他后续的一番话。

普雅心里知道,自己此刻能够从容面对他,不是因为她已然如他一般的了悟、彻悟,看开、看淡;而是因为她累了,她已经沒了什么心力了,甚至连情绪的拿捏都沒有了……这面上,自然也就何其的淡然了!

普雅的猜测沒有错,法度果然是有话要对她说。确切的说,他是想为她讲讲这一切的缘起、虚空的化现。

法度单手负后,微微的将身子侧了一侧,目光迎向天幕中一朵似虚又实的暗云:“这诸多的世间既是空无一物,同时也是无限的。”他的目光追逐向远方一处宫殿燃起的烛影,旋即定格,“就一如眼下这样一盏烛灯,一室千灯,光光相融。似融为一,然实则千光互融。”

“何以知之?”普雅顺口随心而问。

法度心中一动,这般顺势的情景让他有如看到了当初佛经场景的重现。他颔首稳答:“若灭去五百灯,其光立暗,是知光虽似一,实则千光互容。”

这是《华严经》里的段子,包含着宇宙自然的智慧,“一灯入千灯,千灯入一灯,千灯入千灯,互摄互入重重无尽,唯智能辨。任举一灯,则其余灯光为伴。所以一法为主,余法为伴,法法为主,法法为伴。主伴圆融,无尽复无尽。”

“诸多世间便如这千灯。”法度将心绪一层层的往下沉淀,终于将自己回归到一位传经者的身份中來,“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世界,每起一念、起一梦都是业力的化现、新世界的产生。而一个个世界之中又有相互交叠处,这交叠之处又形成一个新世界。每个世界又都如是的缥缈不真实,执着不得、当真不得,故而其实不需顾虑。”

归根结底这诸多的诸多,种种的种种,经经又卷卷,所指向的总归是一个“空”字的真谛。

佛曰一花一世界、一梦一尘缘……其间意味,大抵便是如此。不可说,心里明白,无可说。

悟“空”得“空”,便证涅磐!

普雅思绪暗动,并不言语。

法度尝试着将心中“众生本一体,一切皆无分别、皆是自己”这样的参悟,以可以使普雅听懂的方式说出來,他徐徐道:“每个人的世界里,有的其实只是自己,甚至自己都是虚幻的空影而已。我只不过是自己的世界、与女王的世界相互交叠一处后,于那产生的另外一个世界里投洒而下的一抹业力而已,并不是真正的‘我’。你的欢喜你的痴嗔、我的感念我的回应,不过是一场和合的因果、所触发出的规律。”这些已经不是佛家白纸黑字放在那里的经典,而是法度自我修行中自我的感知。法无定法,他将自己的感知告诉普雅,以自己的方式引导着普雅走出感情的执迷,“譬如寒冬一至、江水便会结冰,譬如金秋一到、果实便会成熟……它们自己其实沒有真实的回应,只不过是规律的呈现。之所以呈现在你的眼里成为了真切的回应,其实是你执迷假象、被‘相’障目、无法看穿诸多表里而已。”

法度的语句在普雅听來有点儿混乱,她下意识敛敛眸子,竭力以自己有限的感知、去触碰法度这一层从不曾对旁人道出过的感悟。

法度微微停顿,留给普雅须臾的辗转是以使她思绪流盼。

光影溶溶,远处宫殿投來的烛影在这一刻倏然幻灭,兴许是这夜色当真已经入得深沉了!周遭起了一阵薄薄的冷,微微的寒意顺着背脊缓缓的漫溯上來。

一口气息缓缓的落在心坎儿深处,法度启口,声音比之方才有些着重:“本來无一物,那么,你说你爱我,你又何谈爱我?爱我什么?”他蹙眉,凝目在普雅起了波澜的眉目间,“你爱的不过是你自己的业力,你无法堪破不过是陷入了自身执念的囹圄!”落言一沉淀,带出了个中别样的滋味,也带出了这一次夜半与她林立一起看月**后、为达到的一个不是目的的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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