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栋和他的亲人们(1 / 2)

天下兄弟 石钟山.. 9447 字 2022-08-06

教导队结业后,刘栋顺路又回了一次家。家还是原来的家,人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

刘草经常跑回娘家来住,胡小胡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。以前还十天半月回来一次,现在一个月也见不着人影。有好心人就提醒刘草,说是在镇子上看到胡小胡有了女人,还在镇上租了房子。

刘草知道后,连眼皮都没眨一下,她冲人家无所谓地说:他是嫖是赌和我没关系。

这时的农村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,公社改成了乡,大队叫村了,所有的土地都承包给了个人。以前当主任的**,现在已经不是主任了,他闲在家里,种属于自己的那份地。当过主任的**虽然不是主任了,但仍摆出一副当主任时的样子。衣服不好好地穿在身上,而是披着,不论吃过饭多久,嘴里仍衔着根牙签,舌头在牙签上一卷一卷的,牙签一会儿到了嘴角这边,一会儿又到了那边,仿佛那根牙签是他身份的象征。

**已经清醒地意识到儿子和刘草的关系,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。刚开始,刘草还有些耐心地在他家住着,不管胡小胡是否回家,她每天都为**做三顿饭;如今却是今非昔比。她现在所在的村卫生所,也不是以前的合作医疗了,被她承包后,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来她这里看病,她的日子过得还算有些盼头。

**似乎不愿意看到儿子和刘草这样的关系,他当着刘草的面说了许多小胡的不是,还赌咒发誓地说,要到城里去找儿子。

他果真去了一次,第二天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。他在城里不仅看到了儿子,还见到了和儿子同居的女人,那是个城里女人,比儿子还大两岁,前两年丈夫死了,就一个人单过,和儿子住到一起后,日子似乎过得很光鲜。

那天晚上,胡小胡还陪**喝了酒。几杯酒下肚,胡小胡就说了:爸,我的事你就别管了。我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强多了,刘草她算个什么东西,整天吊着脸,就像我欠她似的。

**就劝:好合好散,要不你就跟她离了。

胡小胡哧地笑一声,道:爸,我跟她离了,谁给你做饭?当初你不帮她弟弟当兵,他能去成吗?听说刘栋那小子上学了,回来就提干,他们家应该感谢你才对。让她多做几年饭咋了?这是她家欠咱们的。

**听儿子这么一说,也觉得有道理。从城里回来后,**就闭口不谈儿子的事了。刘草做了饭,他就吃,吃得心安理得。他知道,儿子和刘草的关系完了,离不离那是早晚的事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刘草和后村大宝的事他也有所耳闻,想想儿子在城里的样子,他也就忍着没有发作。他清楚,现在村子里的大事小情已经没有人听他的了,发作也是白发作,又没什么证据,只是听说而已。

从那以后,他再看刘草的眼神就有了变化,以前不论好坏,她毕竟是自己的儿媳,一家人从感情上说,她是个晚辈。自从知道儿子的真实想法后,刘草在他的眼里就有了变化,虽然名义上还是他的儿媳妇,但情感上已经不是了。她只是个女人,而且是野女人。

一天晚上,他披着衣服,叼着牙签从外面回来,见刘草房间的灯还亮着,就推门走了进去。刘草正在灯下看书,见他进来,也没多想,只是把身体往炕里挪了挪。

他坐在炕沿上,身子挨刘草很近。**点了支烟,很有气派地夹在手指上:草哇,小胡这老不回来,你一个人守着这个房子,怕不怕啊?

刘草头也不抬地说:有啥怕的,又没狼又没虎的。

刘草的话噎了**一下,他半晌没言语,心想:这个小娘儿们,看来得给她点厉害的。于是,他一本正经地说:草啊,是这样,我最近听说你和后村的大宝经常见面,这可不好。你是我儿媳妇,进了这个家,你就姓胡了,可不能干那些不三不四的事。我**也是有头有脸的人,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?你这样不三不四的,我们**家可丢不起这个人。

刘草早就把最坏的结果想到了,离婚对她来说就是解放,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大宝来往了。于是,听了**的话,她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:谁愿意嚼舌头就让他嚼去,我身正不怕影子斜。

她和大宝来往本来也没有什么可避人的,他们就是坐在树下说说话,回忆上学时候的时光。她还劝大宝,让他早点处朋友。一说到这儿时,大宝就不言语了,只是直勾勾地看她。她明白大宝的心思,可自己现在毕竟还没离婚,也不能给他什么承诺。

**见来硬的不行,就改成了软的,他凑过身子来,道:草啊,我那个败家的儿子你也知道,他城里有女人了。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,他夜里有女人搂,可你呢?独守空房,我看不下去哩。

说到这儿,他下了狠心似的,使劲把烟蒂拧到地上,回过身就把刘草搂住了,嘴里喘着气说:草儿,我知道你的心思,就让我来陪陪你吧。

刘草没想到**会做出这种事,她惊愕的同时,挣扎出一只手,狠狠地抽了**一个耳光。然后她穿上鞋,一口气跑回娘家,扑到王桂香的怀里号啕大哭。

这事她只对母亲说了,她没敢告诉刘树,怕哥哥压不住火气,把事情闹大。从此,刘草就住到了家里,她下决心要和胡小胡离婚。

这段时间,刘树在爱情的问题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。在农村,三十来岁的男人还没有谈对象,就意味着错过了黄金期,只能退而求其次了。眼看刘栋在教导队毕业后,就能提干了,刘树的心才算踏实下来。他不再排斥母亲为他张罗对象的事,他也知道自己该有个家了,就算不考虑自己,也该替母亲想想。母亲操劳了大半辈子,没享过一天的福,就是父亲去世后,这个家里里外外也都是母亲一个人操持。他不想让母亲再为自己操心了,再说娶个媳妇进家,多少会分担母亲的一些家务,也算是当儿子的尽一回孝吧。

当母亲在饭桌上又一次提到为他张罗对象的时候,他没有反对,母亲的眼睛亮了,她揉擦着眼睛说:你听妈的话,过几天咱就去看看,是你张婶娘家村上的,她都给我提了好几回了。

母亲的眼睛在父亲去世后,就变得整日流泪,擦也擦不净。刘草说母亲这是风泪眼,劝她去大医院看看,可她就是不去。逼急了,她就说:流泪就让它流吧,也不误吃不误喝的,花那冤枉钱干啥?

母亲就一天天地这么挨着,几天后她就和刘树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,见到了那个想嫁给刘树的姑娘。

姑娘姓王,今年二十有五,从岁数上讲和刘树倒也般配。既是相亲,姑娘也是打扮了一番,看起来也挺顺眼,可一说话就露馅了,姑娘有些智障,见人总说半句话,她笑着冲刘树说:你叫刘……刘啥来着……看我咋样?

说完,她就哧哧地笑,还走上来前后左右地打量刘树。

姑娘的妈就说:咱家姑娘没啥毛病,一顿能吃两碗饭,干啥活都行。小时候我和她爸吵架,把她碰到了炕下,脑子摔了,留下点病根儿。不打紧,不误吃也不误喝的。

那次刘树没说一句话,拉起母亲就走。一直走到村外,母亲坐在地上,号啕大哭了一场。刘树站在母亲身旁,他知道她为什么哭。母亲这一哭,他的心里也酸酸的,自己心高气傲了这么多年,没想到竟落得这般下场。

母亲在回来的路上哭了一路,她一边哭,一边说:树哇,都是这个家连累了你,你找不上个好姑娘,妈就是死了,眼睛也闭不上啊。

刘树赌气地说:妈,没啥。大不了我不找了,我陪你一辈子。

快进家门的时候,母亲拉住了刘树,她掀起衣襟,擦了擦眼睛,认真地说:树,你要跟妈保证,别去找你那个没见过面的弟弟,咱家都这样了,我不想再连累他。出息一个是一个吧,就算他远在天边,也是我儿,是你弟弟啊。

刘树咬着腮帮骨,冲母亲保证:妈,我不去找,找他干啥?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地活着吧。

母亲点点头,又悲悲切切地抹了一下眼泪。

再一次回到家的刘栋,看着眼前的家人,心里就多了份悲哀和无奈。哥都三十多岁的人了,仍没有找到对象;而自己不去当兵,姐也不会嫁给胡小胡。现在姐姐只能住在家里,他在姐姐的脸上已看不到昔日的笑容,她似乎变成了木头人,回到家里也没有话说。见到刘栋的第一眼,只打了个招呼:你回来了。然后就躲到房间里去了。第二天一早,她又急匆匆地去了承包的诊所。

看着哥哥和姐姐现在的样子,刘栋的心里难受得一阵窒息。他对母亲说:妈,我哥也该成个家了。

母亲就叹气,抹眼泪,然后望着他说:你哥是心冷了,他现在谁也不想见。人家在河西介绍了一个姑娘,听说还是代课老师,你哥说啥也不见。

刘栋见到哥时,刘树正在自家地里忙碌着。刘栋没说什么,跟着哥哥干着农活。日头升高了,两人就走到地头的阴凉处休息。

刘栋趁机说:哥,你该成个家了。

刘树不说话,蹲在地头上卷烟抽,他现在已经学会吸烟了。一阵浓烈的烟雾把哥哥的脸半遮半掩了起来。

刘栋也蹲下身,望着哥哥继续说:哥,你为这个家牺牲得太多了,你不成家,我们心里都难受。

刘树吐了口烟,一脸的无奈与迷茫,他低着头,看着脚下的两只蚂蚁:哥不是不想成家,可好的看不上咱,赖的咱又看不上。

哥啊,河西那个代课老师你还是应该去看看。

刘树摇摇头道:没用,别浪费感情了。

刘栋望着哥哥流出了眼泪,他颤着声说:哥,弟求你了,你就去吧,我陪你。

刘树抬起头,望着明晃晃的天空,日头正足,他眯起眼睛,一脸的麻木和淡漠。

哥,就是为了这个家,你也得去。说完,刘栋一下子跪在了刘树的面前。

刘树扔下手里的烟,一把扶起弟弟,替他拍掉膝上的土道:弟啊,你别这样,你现在是军官了,让人看见笑话。

他不屈不挠地望着哥哥,泪眼蒙眬着:哥,你不去,我就还给你跪下。

说着又要跪下,刘树抱住他,无奈地应道:我去,哥就听你一回。

第二天,刘栋陪着哥哥出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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